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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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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成書見闌珊垂著眼皮不做聲,蝶翼般的長睫微微地抖動,知道她心裏難過,便不想過分逼迫她。

此刻晏成書心想,如果姍兒是個男子就好了,就如他之前所說一樣,他甚至還可以為闌珊的前途鋪路,助她青雲直上。

又或者,她的相貌平庸一些也罷了,至少不要這樣引人矚目。

但她一則是女子,二又是這樣令人無法忽略的絕色,讓晏成書不得不為了她的安危跟歸宿瞻前顧後,擔驚受怕,生恐她什麽時候給人看破行藏欺負了去,又或者在他照顧不到的地方吃了虧。

所以寧肯她隱藏才幹,只嫁了良人了事。

至少如果對方是葛梅溪的話,知府之子,還是有能力護她半生無憂的。

想了想,晏成書道:“你如今病中,也不用太過勞心了,別怕,萬事都有晏叔在呢。”

闌珊正是心亂如麻恍若絕境的時候,突然聽了這句,眼中頓時含了淚:“晏叔叔……我讓您為難了。”

晏成書見她如此,越發憐惜:“別胡說!為了你謀劃,晏叔是心甘情願的,也是我該做的。”

他回頭揚聲便叫洛雨,半晌,小童子挓挲著雙手跑了進來,手上全是泥。晏成書道:“做什麽呢?”

洛雨道:“先生叫我去摘菜,我摘了許多,等給舒哥哥帶回家去呀。還沒弄完呢!”

晏成書失笑:“行了,趕緊洗了手,先扶她到後院休息。”

洛雨這才發現闌珊的臉色不對,當即撒腿跑去洗手,回來攙扶著闌珊自去歇息。

闌珊心力交瘁,在舊溪草堂裏昏昏沈沈地睡了半天醒來,大概是晏成書交代了不許洛雨吵鬧,屋內屋外悄然無聲。

她坐起身來,低頭想了一會兒,逃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,該面對的仍要面對,於是下榻穿了鞋子往外走去。

門口上阿黃跟阿白兩只狗子趴在那裏,像是守護一樣,見她出門便爬了起來,豎著耳朵向她搖尾巴。

闌珊蹲在門口,挨個兒摸了摸它們的頭,毛茸茸的,手心也有些暖意,她看著狗子抿著耳朵笑瞇瞇的,忍不住也笑了。

正在玩耍,洛雨蹦蹦跳跳的進來,一看見她便嚷:“你怎麽醒了?我還以為你睡著呢……你家娘子跟言哥兒來啦!”

闌珊一楞,洛雨跑到跟前:“娘子做了好吃的韭菜盒子送來的,我想吃一個先生罵我,讓我先叫你出去。”說著便忙不疊地拉著闌珊的手往外,兩只狗兒似乎也嗅到了香氣,爭先恐後地往前跑去,急得洛雨直叫:“跑的快又怎麽樣,沒有你們的份兒!我還不夠分呢!”

來到前面,果然見晏老盤腿坐在羅漢榻上,小桌上放著一小簍的油煎韭菜盒子,散發著韭菜獨有的濃烈香氣。

旁邊還有一個打開的油紙包,裏頭卻是切得很整齊細致的鹵豬耳朵,旁邊還有一小瓶擰開口的甘泉酒。

阿沅跟言哥兒卻站在榻邊上,阿沅正陪笑說:“說是才出鍋的,還溫熱的,並不很硬,想來該適合您老人家的牙口。”

阿黃跟阿白擠在一起,拼命地嗅那豬耳朵的香氣。

晏老撿了兩根給它們吃,聽見腳步聲回頭,笑著說:“你醒了?你看看阿沅多有心,做了好吃的也不忘了我這個老頭子。過來坐著一塊兒吃些吧。”

闌珊看一眼阿沅,不做聲,言哥兒卻早跑到她身邊,滿是依賴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
阿沅忙道:“家裏頭還有呢,就不打擾您老人家了,還是家去吃吧。”

言哥兒也搖了搖闌珊的手,似乎在求她回家去。

晏老喝了一口酒,瞥了兩人一眼,笑道:“那也成,天冷下來了,走夜路不好,改天再過來陪我喝酒吧。”

直到此刻闌珊才躬身道:“那我們就先回去了,言哥兒,向先生告別。”

言哥兒急忙拱手,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。

晏成書點點頭,目送他們三個出了門,又撿了兩根豬耳朵給阿黃阿白。

半晌才嘆道:“看起來倒像是一家人的樣子。唉!只可惜假鳳虛凰的,哪裏是長久之計呀!”他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
那邊阿沅跟言哥兒陪著闌珊出門,三人默默地走到半路,誰也沒開口說話。

言哥兒人雖小,卻極為懂事,便跑前幾步,故意地去路邊的草叢裏尋有沒有野果子吃,實際上是給他們兩人相處的空隙。

闌珊看著他小小的身影,叮囑道:“小心些別掉進溝裏去。”

阿沅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臉色,問道:“你的身子好些了嗎?”

闌珊心裏本還生氣,可是見她居然跑到舊溪草堂,自然知道她不是為了送什麽韭菜盒子,只是為了找自己而已。

闌珊畢竟心軟,便垂眸道:“好了。”

阿沅伸手拉住她的袖子:“我真的、知道錯了,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?”說著淚又湧了出來。

闌珊轉頭看她,半晌才道:“你真的知道了嗎?”

阿沅含淚點頭:“我很不該那樣對言哥兒,我知道你疼他,我其實也是疼他的,以後再不敢了。”

闌珊輕嘆了聲,低頭道:“言哥兒這樣小,別的什麽都不懂,你跟我兩個就是他的天,他也跟別人無關!他叫我一聲‘爹爹’,他就是我的孩子,他沒有第二個父親!阿沅,如果連他最親的人都要去傷害他,你叫他怎麽活?他若是懂事,你叫他情何以堪,叫他以後……如何還能相信別人會對他好?”

阿沅擡手捂住臉,哽咽道:“我、是我糊塗了。”

闌珊的眼睛也有些濕潤,她看著前方言哥兒玩耍的身影:“你自小就給賣到了府裏,沒嘗過給父母疼愛的滋味,我雖然有父親,可是也早早地去了,父親在的時候,也時常忙於公務少跟我碰面,但雖然如此,他仍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無法被別人取代的……我們兩個,就是言哥兒的獨一無二,至於那些不相幹的人,我早當他們死了。”

阿沅泣不成聲:“小姐……小姐……”

闌珊含淚一笑,擡手在阿沅的肩頭輕輕地握了握:“別哭了,叫人看見,又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。”

阿沅放下手,卻又猛地將闌珊抱住,滿心的悔恨,委屈,感慰,都在淚水之中一瀉而出。

言哥兒沒找到野果子,卻采了些好些紫色的野菊花,紮做一捧跑了回來,雙手舉高遞給闌珊。

闌珊接在手中,野菊花有種類似藥味兒的辛辣氣息,在冷冽的秋風之中格外沁人心脾,闌珊摘了一朵,斜插在了阿沅的鬢邊。

她認真端詳了半晌,含笑說:“好看。”

“你……”阿沅詫異地看著她,舉手在鬢邊一理,終於破涕為笑。

言哥兒在兩人之間擡頭看著,知道兩人已經和好,亮晶晶的眼睛裏也漾滿了笑。

回鎮的路上,闌珊看到路邊有賣橘子的,綠皮的秋橘圓鼓鼓的甚是可愛,她正覺著口幹,便叫阿沅買了幾個。

阿沅要給她剝,闌珊道:“我自己來,你給言哥兒吧。”阿沅就剝了一個給言哥兒吃,闌珊也拿了一個,果然酸甜可口,正是她的口味,她吃了幾個,便又分了兩瓣送到阿沅嘴邊。

這會兒進了鎮子,路上人漸漸多了,畢竟都認得闌珊,見他們“夫妻”如此親密,不少人都暗中偷笑。

阿沅紅著臉吃了橘子,知道她是徹底原諒自己了,一時甜到心裏。

突然想起一件事,便忙道:“差點忘了,早上……那個王爺身邊的,叫什麽西窗的哥兒,送了好些東西到家裏,說是給你補身體的。”

“是嗎?”闌珊詫異。

阿沅道:“我大略看了看,不少名貴的補品,人參燕窩都有,我這次去舊溪草堂,本還想著帶點兒給晏老,可又怕沒經過你的眼,還不知如何處置呢,所以沒敢亂動。”

闌珊想了想,笑道:“是啊,東西雖是好東西,只是送的人……真是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。”她吃著橘子想了半晌,終於說:“我看還是留著吧,那個人送的東西,哪裏還有送回去的道理,萬一以為我不領情又要糟糕了,不如且收著,以他的身份來說,也不至於用這點兒東西要挾我。”

畢竟對於榮王而言,想要拿捏她自有萬種法子,人參燕窩等對於尋常之人而言自然珍貴,可對榮王來說,恐怕不值一提。

她轉頭對阿沅說:“選些好的等送給晏老,其他給你跟言哥兒,咱們也好好吃一頓。”

阿沅笑道:“我想著若留下,就細水長流的給你補著呢,你倒惦記我們。”

正說笑中,迎面見王鵬帶了幾個巡捕匆匆地走了來,闌珊見他神情凝重,腳步匆忙,不由一楞。

王鵬也看見了她,當即快步趕了過來:“聽說你病了!不在家裏養病,跑去哪裏了?”

他仍是那個大嗓門,嚷嚷的周圍的人都看過來。

闌珊忙道:“都好了,小毛病不打緊。”

王鵬嫌棄道:“你這小身子骨總是這兒那兒的,像是我,哪裏這麽多病?”他特意將手臂擡起一彎,做了個孔武有力的動作給闌珊看。

他的一只手臂大概比闌珊的腿還粗,闌珊忙笑道:“我哪裏能跟王捕頭比呢?對了,天都要黑了,你帶了兄弟們這是要去哪兒?”

“快別提了!”王鵬煩惱的搖頭,又特意放低了聲音道:“出大事了!村東那邊,發現了一具無頭屍體!”

“什麽?”闌珊也忍不住失聲。

王鵬咋舌嘆氣道:“你說咱們鎮子的風水這是不是哪裏出了錯,數年都沒什麽大案,沒想到這一個月不到,居然死了兩個人了!上次老孫家的藏屍案,這會兒更棘手,居然是無頭屍體,聽說那報案的人嚇了個半死,我這也正打怵呢。”

闌珊忙奉承:“王捕頭一身正氣,自然是萬邪不侵,何況您是我們鎮子上的定海神針,秦叔寶尉遲敬德般的人物,不打緊的。”

王鵬本來頭大,給闌珊吹捧了這兩句,不由笑道:“瞧瞧你說的,我都怪不好意思了,這不是趕鴨子上架,不能也得能了?”

闌珊趁熱打鐵道:“您若不能,這裏還有誰能啊?”

王鵬看著她清秀單弱的小臉兒,想到之前她點撥自己照壁藏屍時候的利落,那句“當然是你能”在嘴邊徘徊了幾次又咽回去。

他看了看旁邊的阿沅,把闌珊拉到旁邊:“我怎麽聽那些狗崽子們說,你跟阿沅娘子打架了?你還動了手嗎?”

“這、這……”闌珊有點無言以對。

王鵬又嘖了聲,面露不屑之色:“看著你溫溫柔柔的,居然也這樣啊?打女人算什麽好男子?且阿沅娘子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,幹什麽要動手?”

“是,是我一時昏了頭。”闌珊只得這樣回答。

王鵬狠狠地瞪著她:“可別再有下次了!別叫我看不起你!”

闌珊笑著:“放心,絕沒有下次了。”

“還算是個男人,”王鵬悻悻地,“那我……先去現場了。”

他說了這句,突然又有些僥幸地問: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見識見識啊?”

闌珊忙擺手:“不不,我膽子最小,且病還沒好呢。這種大事就交給捕頭你就是了。”

王鵬失望:“哼,早知道你倚靠不得。”

當晚,阿沅做了些湯面,放了很多姜絲在裏頭給闌珊驅寒,又吃了兩個韭菜盒子,洗漱安歇。

闌珊想起王鵬說的無頭命案,總覺著心裏不安,可又沒膽量去查看,翻來覆去終於睡著了。

次日早上起來,自覺好了很多,才吃了早飯,外頭就有人來尋。

原來是縣學工地上的人有事來找,催著闌珊出了門,路上便對闌珊說道:“那個萬員外硬說縣學的門樓沖了他們家的風水,現叫了好幾個家丁在工地上撒潑耍橫,不許繼續施工呢,管事過去說和,還給他們打傷了……舒監造您說這可怎麽辦?”

如今入秋,眼見要臨冬了,若不趕在上凍之前把這一部分完工,只怕要耽擱工期了。

如今縣內的那些小孩子所在的學堂,原本是一座廢棄的祠堂,年老失修,時不時地還會有剝落的墻皮掉落,看著很是危險,幸而已經過了秋汛,不然若再來一場大雨的話,怕是要垮掉的,所以得趕早把新的縣學造起來。

匆匆地來到了工地上,果然見是萬家的幾個家丁,手中都拿著棍棒,那些工人們給攆在旁邊,都不敢靠前。

原本在此處的督造管事有點上了年紀,之前給一名家丁推倒,給扶著在旁邊坐著,氣的發喘,見闌珊到了,才忙顫巍巍地站了起來。

闌珊忙上前扶著:“您怎麽樣?”

老管事搖頭,他拉著闌珊,低聲道:“這萬府的人先前來找我,讓我改圖紙,還讓我跟你說,被我一口回絕了,沒想到他們竟然……唉,我當時該問一問你的。”

闌珊立刻說道:“這如何能改?您老人家的意思,就是我的意思,自然不必問過我。”

老管事連連點頭,面上露出欣慰之色。

闌珊安撫了管事,轉身怒道:“誰讓你們在這裏鬧事的?竟還敢傷人?”

萬府家丁之中有個人走了出來,下頜一點胡須,正是萬府管家,笑說道:“誤會誤會,舒監造,是何老伯年紀大了,腿腳不靈才跌倒了,跟我們沒有關系。我們也實在的不敢鬧事……”

他走到闌珊身邊,故作親近地說道:“實在是胡半仙算得這縣學的門樓跟我們府裏的宅子相沖,建起來怕是會沖撞的家宅不寧,本來我們老爺也不肯相信,可偏偏前幾天我們府內的二姨娘無端端地就跌了一跤,竟把個四五個月的胎都沒了!你說我們老爺能不急嗎?”

“那你的意思是不許起建了?”

“哪能啊,這不是在跟您商量嗎?”

“你們派了這麽多人在這裏胡鬧,這叫商量?”闌珊瞥了一眼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,說道:“何況縣學的圖紙是早定了的,知府老爺跟知縣大人那邊也都批了,萬員外好大的臉面,連官府的督造都要阻攔?”

萬管家道:“監造不要動怒,我們老爺自沒有這個膽量,且凡事好商量,只要把那門樓稍微挪一挪,或者矮上些許……比如少建一層就是了。”

闌珊越發愕然:“胡說!都是定好了的,豈有說改就改的道理?”

萬管家皺了眉,皮笑肉不笑地說:“舒監造,若是這件事放在以前,又何必這樣大動幹戈,只是我們老爺跟知縣的一句話就了了事!只不過如今有那位大人物在咱們這裏,我們老爺才不肯大鬧起來,也是給了您舒監造幾分臉面,何況你是本縣監造,只要你說改,誰還能違背不成?你放心,只要您肯通融,我們老爺也絕虧待不了您。”

這萬管家倒說了幾句實話,若是放在以前,他們萬府哪裏把舒闌珊放在眼裏,恐怕直接就用林知縣來施壓了,如今居然威逼利誘齊上,可見的確是給了臉了。

但若是別的事情上,闌珊自然可以退讓,畢竟萬府勢大,她很不想跟當地士紳鬧僵。可這是縣學,關乎百年之計的地方,這上面豈能有所虧缺?

闌珊笑道:“只怕我不能通融,請你立刻帶了這些人走,並回覆萬員外,別的事情我自然樂得效勞,可是縣學不容有虧,請回吧!”

萬管家見她態度如此堅決,便陰陽怪氣地又說:“舒監造,就算你如今不同往日了,但是……這榮王殿下始終是要走的,你也不為以後打算?畢竟你是長住太平鎮的!我們老爺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兒煩你,別給臉不要臉才是!”

闌珊聽出他似乎話裏有話,不由臉色一變。

萬管家卻又笑說:“而且我們老爺已經遞了帖子,在府內宴請榮王殿下,聽說還有您的份兒呢,大家都是一體的,你這會兒幫忙,也算是給了殿下面子,不是嗎?您可好好地想想吧。”

萬管家說完,便帶了眾家丁先退了。老督造跟工頭們來詢問,闌珊說道:“不用理會他們,繼續趕工就是了!”

這日回了家,阿沅果然拿了份請帖給她,說是萬府的人中午送來的,宴會定在明日傍晚。

闌珊只是個沒品級的小吏,本來這種“大人物”的場合她是沒有資格參與的。

且榮王殿下也會駕臨,闌珊自然是不願意摻和,可是想到白日萬管家趾高氣揚的模樣,卻又改變了主意。

到了宴會之夜,萬府之中燈火通明,上下人等各自忙碌非凡,處處事事仔細,以迎接貴客。

闌珊到的時候,但凡本地叫得上名姓的果然都到了,濟濟一堂,甚至連淳縣的幾個赫赫有名的富豪人物都在場。

她正在亂看熱鬧,突然卻從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,絳紅衣裳,清秀的眉眼,竟是葛梅溪!

闌珊嚇了一跳,卻見葛梅溪似乎也在尋人,她忙縮起脖子躲在仁厚,幸而她生得不高,這樣一來,葛梅溪自然無處可尋。

又過了一刻鐘,才是林知縣陪著榮王殿下駕臨,頓時間滿座寂然,大家紛紛站起身來跪地迎接王駕。

闌珊在人群中偷眼看去,見趙世禛於人叢中如鶴立雞群,身後一左一右,是飛雪跟西窗兩個。

今兒他身著松花色的緙絲麒麟袍,腰間束著十八連環的羊脂白玉腰帶,頭戴忠靖冠,中間帽檐上鑲嵌著一塊淺水綠色的冷玉。

淡淡的夜色將他身上的鋒銳懾人氣質遮藏了不少,越發眉目皎潔,儀態高貴,令人望而生出敬畏之心。

眾人忙上前正式拜見榮王殿下,趙世禛喝命免禮,便開了宴席。

宴席設在後花園的明堂之上,趙世禛自然是坐了首席,闌珊在榮王殿下右手邊的七八位開外坐著。

葛梅溪因為是知府公子,卻在趙世禛左手第一位落座,他排座的時候就看見了闌珊,本想過來攀談,卻給萬員外拉著不放。

闌珊倒是松了口氣,早知道葛梅溪也來,她便不來了。

萬家不愧為當地首富,府邸寬闊,容納這許多人都不覺著擁擠,婢奴如雲,行事井井有條,連伺候使用的器具都格外精致,那些瓷器都是從景德鎮定制而來,倒是讓闌珊大開眼界。

闌珊看著那桌上的山珍海味,有些後悔自己臉皮過於薄,好歹應該帶了言哥兒過來,也讓那孩子大吃一頓。

酒過三巡,她也不在意上頭的各種寒暄,只趁著別人不留意,把桌上容易拿的東西包了幾樣在帕子裏,準備帶回去給言哥兒跟阿沅吃。

忽聽得一陣鼓樂之聲,鼻端嗅到香風陣陣。

闌珊轉頭,卻見有一位窈窕女子,身著薄紗裙,飄飄地舞上了廳內。

鄰座一人道:“這是臨縣的頭牌花魁娘子,萬員外重金請了來的,咱們也有眼福了。”

闌珊定神,卻見花魁娘子在鼓樂聲中已經翩翩起舞,她的身姿婀娜,相貌非常的艷美,加上著意的打扮,一舉一動頗有風情,甚是撩人。

聽說只有達官貴人才有資格做這位花魁的入幕之賓,如今之所以不遠百裏而來,恐怕不止是給萬府面子,更多的是那位上座的貴人。

花魁娘子一舞,纖腰媚眼,勾的滿座的男子們盡數心旌神搖,闌珊也極為讚嘆,想不到女子的腰肢竟能扭成這個樣子,不愧為花魁娘子。

她饒有興致地打量了會兒,忽然覺著有些異樣,仿佛有針刺般的感覺。

忙左顧右盼掃了一陣,卻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花魁,除了葛梅溪。

但是他的眼神裏透出些隱忍的悒郁,並沒有什麽刺人的鋒芒,對上闌珊目光的時候,葛梅溪便措不及防地向她微微一笑。

闌珊急忙轉開臉,只專註看花魁娘子的舞蹈,可就在此刻,她莫名地心頭一動,卻不知榮王殿下覺著這舞如何,是否也垂涎欲滴大為心動?當下便悄悄地傾身轉頭,好奇地往上座看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西窗:不開眼的東西,這種貨色也值得我們主子流口水?

闌珊:可我明明看到他好像在垂涎誒!

阿禛:那你知道我看的是誰嗎?

闌珊:……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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